非戀愛攻防戰 ​/ 小蒲

​

1

黑尾鐵朗覺得自己的同居人兼愛人孤爪研磨有些不對勁。

一定有。

雖然研磨什麼都沒說，當自己在用餐時隨口問他「還好嗎？今天有發生什麼事嗎？」時他也堅定否認，但他可是和研磨相伴了近乎二十年、把彼此從外到內都摸索過好幾遍的存在。

即便研磨裝作沒事，他還是能嗅出屋裡那股若有似無的不對勁。

黑尾觀察了兩三天，發現研磨看起來疲憊許多，食量則似乎減少了些，這問題可大可小啊！

或許單純發生了件小事讓他不太開心，又或許發生了什麼攸關研磨的事業發展或身體健康。既然有後者的可能，黑尾就必須調查清楚！

對，調查。

雖然自己和研磨如此親密，但研磨若決定有事不想說，任憑黑尾用盡各種方法，軟硬兼施，也無法讓他開口，可倔強了。

但這不代表黑尾會就此罷休。

黑尾鐵朗，今年二十八歲，決定像十八歲時暗戀研磨而試探對方的心思一樣，調查起研磨究竟在隱瞞些什麼。

 

 

2

研磨有事瞞著我。

黑尾趁著上班開會的空檔將這句話寫在筆記本的角落。耳邊是同事和主管平淡無波的聲線，他本能地側過頭裝作在聽，不時點頭，卻用筆將「瞞著我」三個字反覆畫上底線。

嗯──沒有什麼幫助。

於是黑尾改在「研磨」下面畫線。

研磨……研磨……

黑尾用手指輕輕敲著大腿。

啊──好想研磨。不知道他現在睡醒了沒？今天午餐會點什麼？……拜託不要讓我回家發現他今天又沒吃飯！

黑尾撇撇嘴，在愛人的名字下方畫上一張小小的、皺緊眉頭的臉，腦中隨即浮現研磨蹙著眉將自己騷擾他的手拍開的畫面，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揚。

結果直到會議結束，他的筆記本上面也只多了一句「可愛死了」和兩個飛舞的愛心。

看著毫無進展的調查筆記，黑尾嘆了口氣，眼裡卻盛滿笑意。

今天，又是被研磨迷倒的一天呢──

窩在家裡正在打遊戲的孤爪研磨用力打了個大噴嚏，他揉揉鼻子，又舔了下嘴唇，覺得最近真是諸事不順。

 

 

3

下班前，黑尾又把握了一點工作空檔，好不容易列了幾點可以注意和調查的方向。

他回家的時間有些晚，研磨已經用完晚餐。黑尾先是觀察他打遊戲直播的狀況──和往常無異。依然強到不可思議，只是解說的頻率好像低了一點，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黑尾卻得以察覺到他的煩躁。

黑尾默默反省了一遍自己最近是否無意間做了什麼讓對方不悅的事卻無果，接著又環顧了一圈屋內，但不論客廳、浴室或臥室，都沒有新發現。

他有點氣餒，只能默默在筆記本上刪去幾條選項。

隔天，黑尾改在上班時間傳訊息，將研磨公司的同事們全問了一遍。大家都知道他是自家老闆近乎家人的戀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便如實將研磨這幾天工作上的狀況簡單轉述。

合作方沒有突發狀況、研磨影片錄製的品質依舊穩定、粉絲間也很和平又熱情，黑尾邊做紀錄邊點頭，又傳了訊息給雖然遠在巴西卻和研磨密切聯絡的日向，也打給了工作性質比較相近的福永和列夫。

「研磨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雖然問過他還好嗎，但他總是說自己沒事。還麻煩黑尾學長多留意了！」日向很快回訊，雖然證實了黑尾的觀察，卻也沒有更多可用的情報。

這還算好了，不像自家學弟只會講一些無用又讓人心煩的話！

「欸？研磨學長嗎？我沒聽說業界最近有什麼狀況耶！」列夫講話一如既往的想到什麼說什麼，毫無顧忌，「學長你們吵架了嗎？沒有？還是研磨學長覺得黑尾前輩你管太多，對你有點厭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尾拿著手機大笑，額角卻一陣陣抽動，「他沒有。你還是快去忙吧大明星！」隨後立馬掛掉。

研磨又不是只有對我不耐煩！黑尾忿忿地想。

但這麼一說，黑尾才想到最近一週他和研磨都沒有親熱──不是做愛，是連更進一步的深吻都沒有──全因為研磨說自己有點累了、沒有心情，讓他頓時又不確定了起來。

「研磨……」黑尾用手抹了一把臉，沮喪之餘，只想揍方才決定打給列夫的自己一拳。

 

 

4

當晚回家，黑尾忍不住委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抓住正要去洗澡的戀人，「研磨，你最近真的沒事？工作都還順利，身體也沒有不舒服嗎？」

「真的沒事啊……」研磨本想逃跑，但聽到黑尾嗓音中藏不住的關心和可憐兮兮，還是留了下來，「阿黑你還好嗎？」

「你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那你最近為什麼都拒絕我……」

「……」

「列夫說你是不是厭煩我了……」黑尾一臉委屈。

「列夫？？？」

「研磨……」

「我沒有……沒有厭煩你。」

「那你是工作出了什麼問題嗎？還是身體不舒服？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說，你知道吧！」

「……工作沒有問題、我沒有不舒服，也沒有厭煩你。」研磨蹙眉，「阿黑你最近工作是很閒嗎？」

「那你吻我──」黑尾見研磨態度放軟，便抓著他的右手開始搖擺，明顯得寸進尺，「研磨──」故作可憐又撒嬌的表情讓研磨想咬牙走人。

但他不能。

大概是有感自己這幾天對待戀人的態度確實不太友善，又或者只是想趕緊結束這場鬧劇，嘆了口氣，研磨貼上黑尾，仰頭親了一口對方的下巴，等黑尾笑著彎下身子後再含吻上他的雙唇。

吻著吻著便動了情，研磨半推半就地在洗澡前和黑尾做了一次。

事後，看黑尾躺在床上平復呼吸，頗為滿足又好像意猶未盡的樣子，研磨抿了下嘴，即便還喘著氣，仍拎著浴巾，頭也不回地躲進浴室沖澡去。

 

 

5

後來他們又做了一次，久違地溫存把黑尾哄得服服貼貼。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黑尾才發現自己把這整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或許是上次的追問不休，研磨竟然開始躲他！

加班回家後順便幫研磨買晚餐，他卻說了聲謝謝後就把餐點帶進直播室裡吃，還關上門讓黑尾先去洗澡。晚上纏著研磨親吻，對方也很是敷衍，蜻蜓點水地吻了幾下後就說要去忙了。於是，原本就已經錯開的作息，在研磨的有意迴避之下，他能和研磨互動的時間瞬間變得所剩無幾。

黑尾簡直晴天霹靂，恨不得打幾天前的自己兩巴掌。

說好優秀的伴侶該給彼此空間呢！竟然如此簡單就被列夫那個單細胞影響……雖然自己也大有問題……

 

勉強打起精神，黑尾維持專業，在工作崗位上表現積極。看起來和平常無異，但一到午休用餐時間，放鬆精神，疲憊便像是二月的寒風一湧而上，凍得他全身痠軟。

黑尾趴倒在員工餐廳的桌上，盯著手裡的飯糰用力地嘆了口氣，良久，才撐起身子咬了一口。

對面的椅子被拉開，同期入社的同事兼友人笑嘻嘻地坐下，劈頭就是一句，「被『研磨』甩了？」

「你才被甩了！」

「那就是快被甩了？」

「……沒有好嗎。」

「你也太沒有底氣了吧。」對方止不住笑，接收到黑尾無比哀怨的眼神才收斂，「所以怎麼了？」

「我可能、應該惹他生氣了……他這兩天在躲我。」

「欸，那道歉不就好了？」

「是這樣沒錯……但突然道歉還是有點尷尬吧。而且我總覺得他很不對勁，一定瞞著我什麼……」感覺問題隱約間又繞回了原點，黑尾有些頭疼。

「那送禮怎麼樣？是道歉，但也可以讓『研磨』心情變好後再試著套他話，看他最近到底怎麼了。」

意外地頗有道理，黑尾構思著該送研磨什麼以表心意卻又不會太過火，對面的朋友卻猛地敲了下桌子，「欸！兩天後就是情人節了，你怎麼安排？」

「什麼？」

這麼一說，黑尾才發現自己這幾天忙著工作，又分神於研磨微妙的異狀，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情人節就快到了！

他和研磨不是那種一定要過節的情侶。

學生時期，黑尾還有餘裕去做手工巧克力後再纏著研磨約會，出了社會，他們開始面對需要以工作日程為重的生活，有時候兩人的時間和紀念日或節慶無法配合，也只能將約會改期或取消。

雖然多少會感到可惜，但這並非什麼嚴重的事。

不過，最近他和研磨都還算有空，自己竟忘了準備約會！作為「超──優秀男友」，是他失職了。

黑尾坐直身子，二話不說拿出手機開始研究最近流行又能做禮物的3C產品有什麼，動作很是笨拙，卻充滿熱情。

「或許你的『研磨』最近躲你，就是在準備情人節驚喜啊──？」正努力試著關掉各種彈出式廣告的黑尾聽到同事如此說道，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語氣很是得意：「你太不懂他了，研磨才不會那樣！」

「……」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同事又無奈又好笑，電競選手的男友是一個3C笨蛋，這個3C笨蛋卻要買電子產品送對方，真是一對怪咖。

 

 

6

下班前，黑尾便興高采烈的訂好了後天的餐廳，連帶著甜點、花束、禮物都規劃齊全。

他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只希望自己能表現完美，讓研磨龍心大悅，再趁機弄清楚他最近的秘密，一掃這幾日的陰霾。

或許運氣好，他們還能滾個床單完美收場？

單是這樣仍不夠，開車回家時黑尾順道買了幾塊蛋糕和蘋果派，打算今天就先討對方歡心，為明天的約會做準備。

很久沒有這樣了──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期盼混雜著緊張，多少還有些甜蜜吧。

 

黑尾立在家門前，花了點時間整理他那花俏的排球領帶，然後深呼吸，用力推開大門進屋。正要朗聲呼喊「我回來了」，就見研磨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卻雙手環抱、眉頭緊鎖，臉色極為難看。

「研磨？！」

黑尾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查看，雙手正扶上愛人的肩膀，研磨就緊緊捏住他的西裝外套，將頭用力撞進他懷裡。

像是宣洩，又像是在隱忍。

良久，悶悶的聲音才從他懷中傳出，「阿黑，我要死了……」

黑尾二話不說掐著對方的雙肩將他從自己身上拔開，垂首，只見研磨眼眶泛紅，抿著嘴卻又不敢用力的樣子，臉上還冒出細密的冷汗。

詢問的話語還來不及脫口，研磨撇開眼神，自暴自棄地說，「牙齒……好痛……」

 

「蛤？！」

 

 

7

坐在牙科診所的候診區，黑尾感覺自己的心臟仍因腎上腺素而狂跳個不行。

他望向身旁整張臉皺在一塊兒的研磨，又氣又心疼，不知道該拿這隻不擅照顧自己還會說謊的小貓該怎麼辦。

方才在家，看研磨痛到都控制不住表情了，黑尾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判斷力斷然失效。

他想著要先讓對方吞顆止痛藥緩解，一問之下才知道研磨早就吃了，還吃了好幾天，現在是真的疼到無法忍耐，才會向他求救。

對於研磨的隱瞞，他當下確實感到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對方竟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的氣惱。黑尾掏出手機搜尋附近還有在營業的牙科，幸好不遠處就有一間，他趕緊拖著對方上車，直奔診所。

他帶著研磨掛號、照X光，現在只等著待會做進一步的診療。

研磨將略為消瘦的小臉埋在高領外套裡，頭輕輕靠在黑尾的手臂上，整個人看起來更小了些。

 

當護理師喊出研磨的姓名，黑尾能感覺自己肩側的男人猛地抖了一下。他沒有多說什麼，率先起身，領著研磨就位。

黑尾倒是不知道研磨有如此害怕看牙醫，害怕到一週前就因為蛀牙而將牙齒咬了個缺口，仍靠吃止痛藥一天天撐著，就是不願意來看醫生。

明知道看牙醫是唯一解答，他就是死撐著不跟任何人說，真是有夠倔強。

黑尾站在診療椅旁，看研磨宛如被綑綁般全身僵硬，便伸手任他牽住。研磨也不負他望，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般，握得非常用力。

「孤爪先生，看您的就醫紀錄，您已經三年多沒有檢查牙齒了，這樣不太好喔。您這次牙齒被咬裂，就是因為那顆牙齒下面已經被蛀出了小洞，剛好您吃東西時施力點壓到，它就順勢裂開了。」

三年多！

每次要幫他和自己約牙齒定期檢查，研磨都說自己已經看過或是約好了，結果竟然三年多沒去檢查！

黑尾臉色難看地望向研磨，眼裡滿是責備，見對方皺著臉完全沒注意自己，才又訕訕收回目光。

「你會這麼不舒服應該是因為蛀得有點深，又放太久沒來處理，反覆受到溫度刺激才會不舒服。我先幫你把蛀牙補起來，但這真的有點深，你這幾天回去觀察，如果補起來的地方會疼痛或不舒服，就要回來做更進一步的治療喔。我先幫你打一針麻醉，不然補牙時會很敏感。」

於是，歷經一段痛苦地掙扎，研磨閉著眼心如死灰，努力張大嘴，仍由牙醫師在他的牙上挖挖補補。

黑尾則是承受研磨失控握著自己的力道，一邊告誡自己回家後肯定要盯緊研磨，一邊不合時宜地想，研磨瞞著他果然不是在準備情人節驚喜呢……

 

診療結束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收起下次的就診預約單，黑尾和研磨並肩走向不遠處的停車場。夜裡，路上除去車子偶爾經過的呼嘯聲，顯得很是安靜。

「這幾天有任何不舒服，就算是一點點，你也一定要跟我說喔，研磨。」黑尾率先打破沉默。

嗯。研磨悶悶地回應，他還彆扭於麻醉帶來的不適感。

又走了一段路，黑尾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關心、責備和自責交雜，鋪天蓋地朝研磨襲去：「你……你怎麼三年多沒去看牙齒了？嗯？我每次約你，你都說你已經看好了，結果都是騙我的！研磨！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次也是，你看你早點跟我說，我們早點來看醫生，可能就不會這麼嚴重，你也不會痛這麼久！結果你默默吃了這麼多止痛藥，多傷身體啊？而且一定很痛吧！不是我要說，你為什麼就不能──痛！」

左臂突然挨了研磨一拳，黑尾轉頭，便看研磨氣得臉都紅了。

「你以為我願意嗎！如果我敢去看牙醫早就去看了！是很痛，但我是普通人，我也有害怕的事啊，難道阿黑你就沒有嗎？沒有怕到不行的時候？每次看鬼片就抓著我哭哭啼啼的不是你嗎！我這樣很奇怪嗎？我就不能怕看牙醫嗎！」

「呼……呼……」嘴巴還腫著，研磨罵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能抓著黑尾的衣袖努力平復呼吸。

黑尾沒再說話。

 

沉默間兩人上了車，直到進了家門，黑尾才從後面緩緩抱上研磨，示好地用頭蹭了蹭愛人的肩窩。

「研磨，你下次不可以再騙我，也不可以再隱瞞我了。我會很擔心。」

「……嗯。」

「抱歉，我沒有發現你的不舒服。」

「……我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阿黑。」

盯著研磨的側臉片刻，黑尾偏過頭親了一口，這才轉身收拾起因為慌張出門而弄得略顯混亂的客廳。

他看著桌上的蛋糕和蘋果派一愣，無奈地將它們收進冰箱裡。

「太可惜了，研磨，我剛買了好幾塊蛋糕──啊，還有明天的餐廳也是，」黑尾邊收拾邊說，「明天情人節，我訂了餐廳，想說我們可以去約會。但你現在不適合吃太硬、太甜或任何太刺激的食物，我們明天還是在家裡吃飯吧，我可以做點海鮮粥之類的。」

一想到滿滿的甜食被換成了鹹粥，研磨皺著眉頷首，為自己未來幾天都將被阿黑嚴格控管飲食的生活哀悼。

見研磨難得沮喪的背影，黑尾心疼之餘又覺得有趣。

他湊上前，輕輕捧起研磨的下頷，用拇指輕輕摩娑對方的臉頰。

「牙齒還會痛嗎？」

「不會痛，只有一點怪怪的感覺。」大概是麻醉還沒退完。

啾。

黑尾笑著吻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又問，「那現在呢？」

「……一樣。」

啾。

這次是眼皮。

然後是另一隻眼睛、鼻尖、雙頰，最後才來到研磨的雙唇。

黑尾甫貼上去，研磨就張嘴咬住他的下唇，用犬齒叼著，瞇起眼，叫他不許亂動。

但黑尾沒有理會，噘起嘴又親了一下。

「雖然不能吃蛋糕很可惜──但研總可以把我吃掉喔？」

「……我牙齒痛。」

「討厭！研磨明明知道吃掉我，不用到嘴巴也可以啊？」黑尾笑嘻嘻地說，還刻意掐著嗓音，讓研磨的額角開始抽痛。

「阿黑真的很吵。」

他知道的，讓黑尾閉嘴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他只能喘氣而顧不上說話。

雖然很累，但能換到一點清淨，研磨還是很樂意的。

「不會再讓你擔心了，」研磨張嘴含住黑尾不安分的舌頭，再伸手攬住對方的脖頸，將本就不太溫柔的親吻一步步加深，「所以作為甜點，安靜點吧，阿黑。」

眼中是研磨撲動著的睫毛和難得認真的表情，黑尾笑了。

 

「啾。」

 

 

END

 

 

Tag：研磨蛀牙痛到受不了，才被黑尾拖去看醫生。